徐域寰

都冇說,放下水杯,就出去了我兀自躺著,不想猜對方的用意,報複亦或是尋仇,都無所謂了,終歸是前半生的債我以為,他是來尋仇的,卻不想,他是來拯救的一連幾天,他都冇有再出現,似乎是把我遺忘了,但是外麵的腳步聲又清晰地傳來我坐不住了,我找到他“你想要我怎麼死”他停下手中的活,疑惑地看著我,黑眸裡的情緒翻湧,看不懂“我冇想殺你,聞軒柏”“我是牧遠”.......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活著我啞然,當真可笑,這世界還...-

戰亂四起,烽火狼煙,流民輾轉在炮火之間,就像無根的浮萍,隨著戰火飄搖,上位者逃避世間繁雜,用金錢堆砌堡壘,把自己圈在一方糜爛之中,沉淪在不夜城的歌舞平升裡,被紙醉金迷的繁華麻痹了神經

惠州邊城的戰士們堅守陣地,用血肉之軀抵抗著敵人的炮火,護得一方安隅

徐域寰,是總司令徐老的孫子,也是惠州城的守城將軍

自從他駐守以來,勝仗無數,抵擋了敵人一次又一次襲擊,令人振奮的捷報頻傳,感歎徐老元帥後繼有人

天有不測風雲,徐老病危,徐域寰快馬加鞭從十幾公裡外的惠州城趕回,也隻來得及陪徐老走過最後一程

徐域寰從出醫院,在門口抽了根菸

老爺子的話語如在耳畔,他說,他來不及看到的太平盛世,記得一定要幫他看看,他年輕時來不及走過的河山,記得一定要守護好,我們徐家的將領,要盪滌四方,還百姓一個太平

徐域寰叼著煙笑了,老爺子還是冇變,鐵骨錚錚

可是,亂世之下人人自危,百姓更是權貴們的棄子,普通百姓大概早就淪為亂世的祭品了吧

徐域寰掐滅了手裡的煙

一席白袍闖入了他的眼裡,那是不夜城最富盛名的戲子,槐安,也是他家人最喜歡的戲角

徐域寰看著白袍停在他眼前

"徐少爺"

槐安向他點頭致意,徐域寰點頭回禮,兩人錯開,大概也是來見老爺子最後一麵的吧

徐域寰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畢竟老爺子還真挺喜歡他唱的戲

隻不過,他莫名覺得槐安的眉眼有些熟悉,徐域寰想著,大概是見過吧,畢竟徐家還挺經常請戲班子進府的

徐域寰看著天,心裡盤算著回程的日子,最多兩週後,安頓完老爺子的後事就要趕往惠州了,畢竟戰事還冇結束

他能回來也多虧了前幾天的那場勝仗,殲滅了敵方幾乎所有的兵力,相當漂亮的一戰,他本來也是想著回來看望老爺子,罷了,多說無益

徐域寰起身進去,再看一眼吧,他看見槐安站在老爺子床邊,老爺子半倚著病床,和他談論著什麼,人都精神了不少

徐老招呼著徐域寰,他說明天槐安答應他演戲,讓徐域寰也來一起聽,他笑著說,以後再也聽不到怎麼好聽的戲了

槐安紅了眼眶,徐老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

徐域寰深吸一口氣,徐老爺子總是這樣,雲淡風輕,從容不迫

徐老爺子終究冇捱過那一晚,他看不到槐安的戲了,他是在睡夢裡走的,帶著笑意

應該是槐安在夢裡給他演了吧,徐域寰想著

他沉默地操持著老爺子的後事,看著父親母親哭作一團,他冷哧一聲,裝模作樣

昨天老爺子病床前可隻有他和槐安,他旁觀著在靈堂前的徐家人,哭聲震天動地

戲子都冇他們會演,徐域寰想著

徐老的靈柩要停棺七日,七日後才能下葬,徐域寰不想看他們一群人虛偽地嘴臉,便獨自出府,在街上晃著,欣賞他鐵騎之後的繁華盛世

大概是昨天老爺子彌留之際的話語勾起了他的興趣,徐域寰不自覺晃到浣紗劇場門口

徐域寰掐滅了煙,走進去,剛好是槐安在演戲,徐域寰找了個地方坐著,台上的戲服一收一折,輕輕碾過高台,一顰一笑,歎齣戲中女子的哀愁,戲外的將軍冷眼觀著眾人的腐爛,可悲可歎,一曲戲落,眾人喝彩

徐域寰被劇院老闆帶著去了後台,畢恭畢敬,諂媚的身影地弓著腰在前麵帶路

"槐安,徐少爺來了"

劇院老闆叫住準備卸妝的槐安,槐安停了手裡的動作,起身迎接,徐域寰意示無關人等離開,槐安彎腰收拾道具,準備給徐老爺演最後一場

"不用,老爺子昨晚走了"

徐域寰說著,坐在椅子上,槐安手裡動作一頓

"那徐少爺想看戲嗎"

槐安直起身子

"剛纔已經看了,不虧是亂世名伶"

徐域寰把玩著桌上的道具

"不一樣,那是俗人愛看的戲碼子,徐老先生看的不是這個"

槐安有些執拗

"不都是戲?"

徐域寰有些好笑了

"徐少爺看嗎"

槐安走近一步,盯著徐域寰

"不了"

徐域寰站起來

"不浪費浣紗頭牌時間"

頭牌,這兩個字加重了讀音,徐域寰撩起簾子

"先走了"

槐安盯著徐域寰離開的身影,有些失神

劇院老闆進來提醒他下一曲戲要開演了,槐安收回了飛舞的思緒,換上了另一套戲服

浣紗劇院繁華依舊,一曲落幕一曲又起,這裡是亂世中的溫柔鄉,權貴們渾渾噩噩地在伶人的唱腔裡醉生夢死

徐域寰深深地看了眼劇院大門上的大字,罷了,罷了,他回想著剛纔在劇場裡看到好幾個熟悉的身影,徐家人,他的將士在邊關拚死守護的,老爺子臨死前心心念唸的,是這般頹靡

徐域寰在大街上走著,感受久違的喧囂,街上的叫賣吆喝,殘存的一點菸火氣,徐家就是為了守護這些百姓而存在

天色漸晚,天空染上緋紅,徐域寰不想回到那個烏煙瘴氣的徐府,他不知不覺又回到浣紗劇院門前

華燈初上,霓虹燈光渲染著迷亂的氣息,劇場內靡靡之音迭起

徐域寰徑自略過

他看到聽到劇場外的小巷裡傳來熟悉的聲音

徐煜恒

他那不成氣候的弟弟,看樣子似乎在調戲彆人

徐域寰停留了幾秒,巷子裡的酒臭味讓他皺了皺眉,徐煜恒輕佻的聲音傳出

徐域寰躊躇了一下,算了,還是少管他們徐家的閒事,抬腳,剛想離開,徐煜恒的聲音把他釘在原地,他說

"誰能想到曾經和我哥齊名的謝小少爺,如今成了現在這樣,出來賣的戲子呢,實在是好笑"

"謝岸,你就是一戲子,下九流中的下九流,裝什麼清高……"

徐煜恒話還冇說完,徐域寰一拳打斷了他的話

"操!誰他媽……"

徐煜恒罵罵咧咧德回頭,對上了徐域寰那雙陰蟄的眼睛,酒一下醒了大半,回想起自己剛纔說的話,連滾帶爬地走了

徐域寰深吸一口氣,措不及防對上了槐安的眼睛,槐安,謝岸,自己怎麼冇有早點發現,難怪老爺子怎麼喜歡槐安

徐域寰的眼睛裡倒映出衣冠不整的槐安

白袍被地上的汙水染濕,沾上了地上的淤泥,像一朵即將調謝的玫瑰,雙眼失神,在看到徐域寰那一刻緊縮,隨後移開了目光

徐域寰有點想把徐煜恒拖回來再揍一頓

當年風光霽月的謝小少爺,意氣風發的少年,怎麼變成了這樣

徐域寰記得,那是戰亂還冇有開始,謝老徐老都還健在,那是真正的太平盛世,他和謝岸同窗共讀

他們曾經在學堂的榕樹下暢談未來,謝岸明明說過他要做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

安穩的日子冇過多久,謝家捲進了官場陰謀

謝老一下子去了,謝家塌了半邊天,再也無力待在不夜城了,謝家舉家搬遷,十幾年一彆

他再也冇見過謝岸了

他以為謝岸應該是一身白衣,為往聖繼絕學

亦或是,一席官袍,為萬世開太平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會成為不夜城的名角,輾轉於戲台之上,取悅權貴

"感謝徐少爺"

槐安先開了口,他費力地支起身子,撿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

"吃飯嗎"

徐域寰開口,槐安有些意外,但還是答應了

兩個人隨便找人個館子坐著,二人冇有誰再開口,就這麼僵持著,槐安低頭吃著麵

他冇想到徐域寰這麼快發現自己,他不知道怎麼麵對昔日同窗

他愧對於他許下的承諾,他看著麵前的徐域寰,也不自覺回憶著自己的前半生,明明才過了十幾年

卻恍若隔世,也當真隔世

現在的謝岸,不,是槐安,和曾經的謝小少爺判若兩人

兩人沉默地吃完了飯,默契地向外走去

他們曾經說過要一起看看這繁華的塵世,現在也算是還願了吧

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他們是紅塵中的過客,途徑彼此的人生

"徐少爺看戲嗎"

槐安先開了口,他站定在徐域寰麵前,看著他

徐域寰從兜裡套出根菸,利落地點上了火

他隻是抽菸,用一支香菸祭奠他們的過往

煙霧升起,盤亙在他們之間

槐安的麵容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謝岸的身影

他在煙霧中看到了曾經的謝岸

"等我走的那一天再聽吧"

徐域寰開口

"好"

槐安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徐域寰想伸手挽留,可是霧散了,他看清了

他不是謝岸,他是槐安

手又垂下,轉身,向反方向離開

徐域寰回到徐府,不去理會徐父對他的指責,忽視徐煜恒和徐母的母慈子孝

他來到後院,看著自己曾經的房間被徐煜恒的東西占滿

太臟了

他腳步一轉進了老爺子的房間

一進門就是老爺子身上那股檀木熏香的味道,好像老爺子還活著一樣

徐域寰躺在床上閉了閉眼,腦子閃過往昔的歲月

那是回不去的曾經

無數個曾經他和謝岸許下少年的壯誌豪情,欲與天公試比高

無數個曾經,謝岸一襲華服,是一日看儘長安花的狀元郎

無數個曾經,在學堂的榕樹前迴盪著夫子的教誨

曾經他們也是策馬奔馳的少年,月下獨酌,邀明月共鑒年華

他以為謝岸洗儘鉛華仍是那一日的狀元郎,永遠得意

可是現在......

徐域寰長歎,造化弄人

一夜無眠

此後徐域寰也成了浣紗劇院的常客

水袖起落,紙扇開合,世間瑣事溶於一場戲,道儘了人間情事,歎不完紅塵的無奈

將喜怒哀樂融入唱詞,恰似歌舞平生的盛世

台上人出演了一場又一場,台下人輪換人一波又一波

戲子唱著彆離的歌謠,亂世裡滋養頹爛的溫房

徐域寰隻是看著

看著台上的槐安,也看著台下的看客

他是盛世的旁觀者,亦是亂世唯一的清醒者

旁人都說徐少將軍頹廢了,辜負了黎民蒼生的期許,留戀在戲子的溫柔鄉裡

徐域寰隻覺得好笑

真正醉生夢踩著百姓的血肉換安寧的被奉為亂世梟雄

他看著

繁重的戲冠,華麗的袍子,蓋不住戲中人的哀傷

明明是一出閤家歡的戲碼,他看不出槐安的歡喜

他感受著謝岸的身不由己

他隔著厚厚的時光

看到了謝岸的無可奈何

他彷彿也成了台上的戲子,旁觀著謝岸的人生

倘若他們真的生在太平盛世

是否他有機會再睹狀元郎的意氣風發

是否......

許多的是否都在夢裡反覆地出現

在另一個時光上演著希冀的一切

隔著夢鏡的迷霧窺見一角

聊以□□,支撐著,在這個世上子孓獨行

戲畢,徐域寰從自己的情緒裡抽離

他來到後台,看見槐安在桌前卸妝

"我明日就要走了"

徐域寰看著鏡中的槐安

"啊……怎麼快"

槐安停了手裡的動作

"那我現在給你唱吧"

"不用了,這幾日看的夠多了"

徐域寰說著

"不一樣"

槐安看著他

"徐少爺,不一樣的"

"........好吧"

徐域寰妥協了,再看一場戲罷了

"那你等我一下"

槐安又穿上了戲服,他帶著徐域寰出了劇院

槐安帶他穿行在喧鬨的人群裡,來到了一處靜僻的院子

槐安拿出一把劍,徐域寰瞳孔微縮

這是老爺子的劍

日光反射出劍芒,劍身有些磨損了,但仍然能從鏽跡斑斑中看到這把劍曾經的鋒芒

槐安一改戲台上的哀婉歎轉

他是沙場上的將士,他是出征的將軍,少年傲氣,鋒芒畢露

唱調從他嘴裡流出

他唱著戰場上廝殺的熱血,他唱著得勝歸來的喜悅,他唱著戰爭平息後的殘垣斷壁,他唱著戰亂百姓的顛沛流離

他唱著唱著,清淚從他眼角流下

他唱著謝岸的人生

手裡的劍滑落到地上

徐域寰輕輕撿起地上的劍

他揮舞手裡的銀劍,劍氣淩冽,劈開日光

槐安楞楞地看著徐域寰

時隔多年,謝岸又看到了那個晨起舞劍的少年,那個狂傲不羈的將軍

隔著時空,徐域寰和謝岸相會

他們隻是沉默地站著,目光代替他們傳達一切

徐域寰停下了舞步

這是謝岸的戲曲,確實不一樣

他看著槐安,好像什麼都在那曲戲裡說了

"祝徐少爺平安歸來,還天下盛世"

槐安也看著徐域寰,像是透過徐域寰在看著謝岸

"那劍就送給將軍了,本就是徐家的東西,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槐安錯身離開

"再見,徐少爺"

"再見……".....謝岸

徐域寰還是冇能說出口,他帶著銀劍奔赴戰場

戰場上的刀光血影,無情地摧毀著無辜的百姓,黑洞洞的機關槍掃射脆弱的城牆,敵人的鐵騎即將碾過惠州城

徐域寰再次登上了高台,他向不夜城的方向看著,眼眸裡麵是晦澀難懂的情緒

他知道這城,大概是守不住了

敵人用徐老的身死換他離開惠州城,趁著城防薄弱,大肆進攻

將士們死守最後一片寧靜,用血肉換取家人的安康

最後一次了

徐域寰帶領著僅存的士兵,衝出城門,殊死搏鬥

他腰間的佩劍沾上了血,是他的也是敵軍的

子彈貫穿了徐域寰的胸膛

徐域寰仰頭,看著最後一刻的藍天

銀劍在土裡反射出光芒,是長存不滅的少年火光

-軍隔著時空,徐域寰和謝岸相會他們隻是沉默地站著,目光代替他們傳達一切徐域寰停下了舞步這是謝岸的戲曲,確實不一樣他看著槐安,好像什麼都在那曲戲裡說了"祝徐少爺平安歸來,還天下盛世"槐安也看著徐域寰,像是透過徐域寰在看著謝岸"那劍就送給將軍了,本就是徐家的東西,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槐安錯身離開"再見,徐少爺""再見……".....謝岸徐域寰還是冇能說出口,他帶著銀劍奔赴戰場戰場上的刀光血影,無情地摧...